伊朗核协议的深层原因及多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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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历时12年的马拉松谈判何以画上句号

伊核问题自2003年浮出水面以来，至今已延宕12年有余。整个谈判过程旷日持久、扑朔迷离，时而反复、时而延期。参与磋商的六国与伊朗（P6+1）终在本月达成一致，这绝非偶然。推动伊朗核谈判成功的契机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核心因素。

首先是伊朗因素。伊朗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资源丰富，还占据重要战略地位，具备成为地区主导强国的诸多潜质。然而，在一些分析人士的眼中，伊朗这个国家“渴望如韩国一般追求繁荣、受到尊重，但却变得像朝鲜那样孤立。”这个类比也许并不准确，却在事实上反映了近些年来伊朗所面临的困境。

多年来，伊朗保守国际制裁压抑之苦。近些年的金融制裁使得资金无法汇进、汇出伊朗，切断了伊朗经济的血液循环，对伊经济与社会可谓是雪上加霜。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2012年和2013年，伊朗GDP分别萎缩了6.6%和1.9%；2014年为增长1.5%，稍有反弹。伊朗货币持续贬值，2014年贬值幅度达30%，贬幅在世界27种世界主要货币中位居第二。

同时，伊朗是个典型的“年轻国家”，70%的人口在30岁以下，其中包括大量于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生育高潮中出生的80后。伴随这批年轻人成长的是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一路飙升的城市房价等民生困境。强硬保守派的统治并未妥善解决这些社会问题，社会经济情况反而持续恶化。改革呼声在伊朗民众特别是青年人生力军间弥漫。

在此背景下，温和保守派代表之一鲁哈尼赢得了2013年大选，当选伊朗总统。承载民众期盼的鲁哈尼－扎里夫政府上台后，奉行务实的外交政策，致力于优化外部环境、解除西方制裁。因此，积极推动核谈判是伊朗社会经济发展内在需求的必然选择。

此外，伊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也对核谈判点头，表示支持“合理的协议”。根据1979年宪法，伊朗实行神权高于一切的伊斯兰共和制。宗教法学家推举产生的最高领袖握有发展核项目、外交关系等重大决策的权柄。换言之，在核问题面前，民选总统也只能排在最高领袖之后、退居二号国家领导人。所以，哈梅内伊对于核谈判的默许态度也是伊朗方面积极推动谈判的重要因素之一。

其次是美国因素。奥巴马在第二个任期的就职演讲中提到伊朗核问题，这和古巴问题并列为任期结束前的外交突破点。虽然对内奥巴马政府受共和党力量牵制，但由于无继续竞选的负担，且古巴和伊朗问题的解决符合美国大多数民众的呼声，奥巴马大可在外交上拿出甩开膀子的干劲儿。对此《华盛顿邮报》有分析文章称，核谈判成功有防止核扩散、体现美国领导力的实际意义，将成为奥巴马外交的重大遗产。

此外，解决伊朗核问题也符合美国全球大战略调整的需求。深陷中东泥淖的美国，在近年提出了“重返亚洲”战略。“重返亚洲”虽然并不等同于彻底从中东抽身，但至少表达了美国对全球战略的一个基本认识：它的全球战略重点不仅仅在中东，更在中国所在的亚太。因此，美国需要平衡自己在中东的资源分配，抽出一部分精力经营亚太。一直以来，美国在中东的头号“敌人”——伊朗身上投注了大量外交、财政和军事等资源。解决伊朗问题可相对减小美国在中东的消耗，同时平衡美国对地区内其他国家的过度依赖，助力美国全球大战略的调整。

再次是俄罗斯、欧盟、中国等其他谈判各方的因素。2012年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以来，俄伊两国交往日益密切，这一趋势在乌兰危机爆发后表现更为明显。可以说，西方制裁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莫斯科与反美的德黑兰的合作。一个解除了制裁的伊朗，无疑对俄利大于弊。所以，加速核谈判的进程，俄对此乐见其成。在武器禁运等敏感问题上，俄态度积极。正如俄外长拉夫罗夫所言，向伊提供武器以打击恐怖主义是非常合理的要求。

欧盟方面，部分成员国一直以来并未中断与伊朗的外交，欧盟与伊朗的接触层面比美国更广。2014年欧盟已经率先暂停对伊朗的部分制裁，防止核扩散也符合欧盟在中东的利益。

中国方面，伊朗是中国进入中东地区、参与中东事务的重要地区支点国家。在防止核扩散方面，中国与欧美国家有共同利益诉求；而解除制裁的伊朗，也对深化中伊经贸联系、保障中国能源安全有益。

最后是地区局势因素。此外，中东近年的大变局是伊核问题得到“突破”的主要动力。德黑兰的参与在共同打击“伊斯兰国”和地区防恐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美国传统盟友以色列等国办不到的事情（如直接抗击“伊斯兰国”，介入阿富汗、叙利亚和也门问题等），伊朗可以。因此，要解决叙利亚、伊拉克及也门等问题，包括美国在内的整个西方都需要和伊朗公开对话。

简言之，伊朗和谈“加速度”的棱镜，折射出了中东变局下伊朗战略价值的提升，伊朗国内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美国国内党争和对外战略调整，俄与西方的对抗，美欧关系的裂痕和中国利益的拓展。因此，伊朗核协议最终达成，可以说是各方博弈又合作、各取所需的结果。